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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南前线，大梁与西洋两军已对峙良久。恐战况胶着引朝堂生变，顾昀思虑之下，决定与敌军背水一战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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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夜里，打定要奇袭西洋军的顾昀一连写了三封信，唯独最后一封迟迟难以落笔。 

艰难地思索了许久，却是伴着从外面透进来的凉风伏在案上睡去了片刻。思绪沉沉的，竟然做了一个好梦。 

可惜醒来之后，和清苦现实的落差顿显。揉了半天额际，顾昀知道再躲也躲不了，于是终于蘸了冷墨落了笔。 

第四封，是写给长庚的遗书…… 

【长庚亲启】 

长庚吾爱： 

见信之际，你我或已天人相隔。 

落笔时，帐外正下江南第二场飞雪，盈盈洒洒，较京城之冬雪，少了几分肃穆，却多了两分愁肠。 

凉雪片片，不落他处。雪映有痕，而落地无痕。思君不见，辗转神驰，如见京都千里冰封，如见边陲黄沙孤烟，如见南地苍山绿水，如见侯府角梅独眠。 

长庚吾爱，春寒料峭，孤夜凉薄。乱世之末，予常感风萧萧而雨戚戚，生无余长物，唯一身一心。 

一身承祖脉，执刃立忠骨，世事飘摇，不敢吝其身，惟以筋骨垫山河，血肉祈国祚。 

但留一心赋予君，海天在望，不尽依依。愿汝见信如见心，虽骨碎而心永存，吾心吾肝，勿哀勿伤。 

自执手以来，于君之疚常感五内，其中消磨，不足为外人道也。曾道圈一处亭台楼阁下聘，至今未兑其诺，汝视之，待王师平定全境，家祭添香之时，尔携一壶好酒，分置双杯，当吾以长天为媒，山河为聘，可好？ 

兔崽子，纵予化作孤魂，尔也为我之人。若见尔自轻自弃，自暴自贱，当心举头三尺有天雷，定化风为棍断尔双足！ 

短墨匆匆，聊以半叙。

若有来生，愿与君偕老。 

一诺予君，沧海桑田，亘古不变。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顾昀 

罢笔之后，顾昀心中忽然生起一股烦闷和凄苦，干脆起身掀开帐帘出了军帐。 

在寒风中负手而立，顾昀眯起眼睛，视线飘忽，透过外面重重营帐，穿越了千里。 

营地里虽夜深却灯火通明，每个营帐里微弱的黄光星星点点地透出来，繁密地铺成片，映着无声的落雪，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。 

若这千帐的夜灯是万家灯火…… 

顾昀前所未有地疯狂思念起长庚。长庚的一颦一笑，一嗔一痴，合着脑海里想象出来的万家灯火，一时间胸口像是点起了一小簇火团，温温和和的，不断续也不炽烈，却足够他一人取暖照明。 

顾昀的眼眶莫名一热，忽然转身钻回营帐，重新抓起还没干墨的笔，在信纸上改了两道。 

——“汝夫  顾昀”